在来上海读大学之前，陈怡一直对“大城市”没有什么概念，也不觉得自己的县城是“小城市”，也没有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差距。中之前她觉得自己是小孩，现在中了，不一样了，连衣都不用穿背心了，已经是后背有扣的，天知她羡慕了多久。爸爸还托人找关系给她安排的这个班，据说是个很严的年轻班主任，严厉好，陈怡心想，我需要严厉的，却不知这是她噩梦的开始。晚自习的铃拉响了，陈怡还抓住最后的几秒钟和后桌说话，忽然方原从门冲来，啪啪两个掌，全班都安静了来。“上课了没听到打铃？！！！！”方原喝得满脸通红，睛瞪得像是要掉来。“你这节课站着上！！！”语文老师走了来，语文老师在陈怡心里一直是优雅的，温柔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因为他们不听讲发脾气，像“妈妈”，是别人的妈妈，不是自己的妈妈。语文老师看了看站着的陈怡，轻轻叹了气，然后看着大家晚自习。好丑，为什么非要让语文老师看见啊，还有，站着低写作业看书真的真的很难受。前桌递了张纸条过来“没事吧……你还好吗……”明明她们前两天刚闹过矛盾……不安还好，一安陈怡忽然想哭。了鼻，陈怡开始写回复：“还好，他没打痛……”痛字还没写完，只写了个横，忽然觉耳朵一剧痛，方原揪着她的耳朵，拿着她的字条，揪到了走廊外，陈怡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都要被揪掉了，真的好，真的。一声轻笑“你还给我传纸条是吧？”然后忽然一个掌打到了她的嘴上，是手背打的，毫无防备。她甚至尝到了嘴磕到牙齿后的血腥味。“他没打到？我没打到你是吧？啊？”“不是……”“不念就给我啊！！！全世界60亿人缺你一个念书的啊？！”晚自习，全世界都安安静静的，盛夏的夜晚池塘里会有几声蛙声，还有教室里时不时的翻书声，还有课桌椅的挪动声。然后隔6班传来了哄堂大笑，隔班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的老师，轻轻关上了教室门。

还好，给她留了一面。陈怡心想。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的男生。班主任吼的声音很大，他肯定听到了，好丑。这是陈怡第一见到沉清夷时候的想法。沉清夷回忆起第一次见陈怡的时候，那是他从上海转学过来，第一天学，班主任带着他熟悉校园，他就看到了穿着白t恤的女孩，站在走廊上，被羞辱着，扎着尾，风起她的碎发，耳朵红得像血要滴来，睛里……睛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在隔班听到羞辱哄堂大笑的时候，沉清夷看到女生轻轻握了拳，然后放开了。东舟县从城南骑电驴到城北也不过二三十分钟，江旁的一个县城，四面环山，虽然不发达，但是也不贫困，要怎么定义贫困呢？陈怡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到广告上的肯德基是在离县里80公里的市里，第一次喝星克是在上海，还要装作很熟练的样牢牢跟着前一个人的步骤，甚至把姓氏都在嘴里默念了几遍。东舟二中已经是县里最好的中学了，说差其实也不差，有时候两年也会一个清华北大，大家想走的也都能走去，985，211每年也会有一些。但是要努力到，运动会都要在教室学习，育课都以不去上为荣，偷偷在教室写作业，早上6起床，晚上10晚自习，陈怡在走去之前，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学校里也有几个市里的学生会来借读，但是像沉清夷一样，从大上海像岭之跌神坛一般坐在这里的，他是第一个。沉清夷班去了二中最好的班，6班，就在7班隔。6班已经是陈怡心里最最最民主的班了，她超级羡慕育课能正常上，课，大课间都能正常活动的班级，还有，男生女生能够正常说话。她曾经因为晚饭时间和一个男生说话，被方原来瞪了整整一分钟，后来的很多日，一想到他的珠，陈怡就生理地犯恶心。女厕所就成了唯一能正常说话的地方。今天第一节课课，隔班的几个女生一来就嗡一叽叽喳喳，其中一个好友拉着陈怡的手超级激动，“我们班转过来一个超级帅的男生！又又帅！还是上海来的！上海诶！”然后又去和那群女生叽叽喳喳去了，只是顺给她分享这个好消息。陈怡想到昨晚上走廊尽的男生，静静站着那儿，好像阿波罗在看受刑的普罗米修斯，不对，自己哪称得上普罗米修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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