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手机。
手机和他们的视线对准同一个地方,那里是……
大脑一片空白,陆温寻机械地抬,神扫过一扇扇因为开空调而闭的窗,最后在二十三层停。
那里是他的家,窗格格不地开着,窗站了一个人。
是陆越铭。
不知他站了多久,也不知他在等什么,陆越铭的视线始终放在魄的落日上,不曾低过;天渐渐黯淡,燃烧尾声留苟延残的余烬,万即将回归庸常平凡的本。
陆温寻似乎听见陆越铭的叹息,他隐隐约约看见陆越铭拿手机,接着袋传来一声短促振动。
——儿,对不起。
陆温寻抬,一黑影闪过他的视野;陆越铭已经不在窗边了,只一个瞬间便从二十三层来到他前。
“爸——!”
沉闷的撞击声盖过撕心裂肺的喊叫,人群短暂散开又重新聚起来,将陆越铭狼狈的模样隔绝在他视线之外。
泪汹涌而,陆温寻想奔去陆越铭边,却被恐惧拖拽住脚步,只能踉踉跄跄地行走。
腰上突然多了一力量,陆温寻回,跟贺迟森四目相对。
贺迟森里是他读不懂的绪,糅合了很多,似乎还有一不合时宜的。
像在对他说:“依赖我吧,你可以依赖我,你只能依赖我。”
不对。
陆温寻猛地回神。
他还有妈妈。
妈妈。
七月二十七日。
痛裂。
陆温寻睁开,对着陌生天板陷短暂迷茫。
消毒味萦绕在鼻尖,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接着动了动手指,碰到一片温肤。
视线往移,他的手指贴上的是贺迟森的手臂——这人正趴在床沿休息。
陆温寻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艰难地支撑起晃了晃脑袋,试图回忆起在这之前发生的事。
贺迟森睡眠很浅,被碰到时已经醒了,只是没想好如何面对前这个支离破碎的人,才保持一副沉于梦境、置事外的模样。
逃避不是解决办法,或早或晚,他总要面对。
“吵到你了?”
陆温寻问,声音又轻又涩,有来自遥远梦境的飘渺。
他这时才看见贺迟森左肩上的固定带,与之相关的记忆雪般纷至沓来。
迟迟等不到的电梯,曲折而上永无止境的层级,了铅的双,快要爆炸的肺,被汗模糊的视线和指纹,输了三次密码才成功打开的大门……
以及被锁住的卧室。
“卧室门开了吧,我妈她——”
窗外,一半缺的月亮挂在蓝夜空中,越过贺迟森的,这团朦胧的光看上去模模糊糊仿佛一张人脸——一张被塑料袋裹住的人脸。
最冰冷的一片雪从虚无中飘落,恰好击中他的眉心,寒意从这里开始蔓延,沿着神经脉络凝霜般爬向四肢百骸,试图停血里安静淌的血。
他的记忆远不止于被锁住的卧室。
陆温寻哆哆嗦嗦掀开被翻床,脚落到地面的瞬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双爬了二十三层楼梯的已经不听他的使唤,又酸又,像是泥的,本无法支撑他站起。
贺迟森也没好到哪儿去,起时趔趄了一,抓着床尾护栏才勉没跌倒。
陆温寻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前爬,爬到墙边缘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前,挪到门边推开门颤巍巍走了病房。
医院走廊空无一人,明亮的白炽灯几乎要灼伤他的睛,而那死一般的寂静又在提醒他即便到充满了光明这里仍旧是一座建立在界的坟地。
陆温寻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再次陷迷茫,只是这回用了很时间都没清醒过来。
“温寻……”
后传来贺迟森的声音,陆温寻转过,瞳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很难说会不会就此熄灭。
“你知急救室怎么走吗?”
贺迟森的心猛地了一,他见不得陆温寻这副自欺欺人的样,比陆温寻在他面前倒还要让他心痛。
“知,但她不在那儿。”贺迟森说。
“不在那儿?”陆温寻跟着重复了一遍,扯动嘴角笑了笑,表很无奈,“那她在哪儿?总不能撇我自己先回家了吧。”
“太平间。”
贺迟森语气平淡,却透着斩钉截铁般的毋庸置疑。
刹那,昏厥前的全记忆在脑海中苏醒,陆温寻回想起从他手中落的空安眠药瓶,那是他陷黑暗前最后看见的东西。
贺迟森看着陆温寻的双慢慢失去焦,确信那转瞬即逝的烛火不会再燃起。
他解开固定带,垂手臂,用另一只手罩着陆温寻后脑勺把他压向自己颈窝,以近似于拥抱的姿势分担陆温寻的颤抖。
他抖得是那样厉害,连带着贺迟森也开始动摇,但是听不见哭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同时扼住了两个人的咙。
也好,毕竟在这样一个时刻,语言起不了任何作用。
的颤抖逐渐被呜咽取代,接着愈发撕心裂肺,陆温寻抬起手攥着贺迟森的衣服,泪洇透了t恤领,从这里到膛一大片布料都染上了泪痕。
悲伤终于有了形状和声音,陆温寻的恸哭在贺迟森里回,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过他的全。
而他则变成一寡言的兽,沉默地吞噬掉排山倒海般的悲伤。
力气用尽,恸哭最终转变为泣,还掺合着模糊不清的呓语,贺迟森断断续续地听着,终于能拼凑完整句。
“我没有家了”,这是陆温寻反复重复的五个字,而贺迟森用他平生最定的语气回答:“你还有我。”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那一年陆温寻十七岁,他十五岁,陡然压在上的,是两个人的未来。
但贺迟森并不觉得沉重,他的里早就充盈着对陆温寻的向往和倾慕,那是比钻石还要固的材质,能承载住命运的各嘲,用拜和虔诚打造的躯,在多么恶劣的风浪里都能屹立不倒。
甚至对他来说,这不是命运的嘲,而是命运的馈赠,让这个在上如神明般完的人从圣坛跌落,跌他这个平凡的信徒怀中。
平凡却恪尽职守。
院后贺迟森对陆温寻寸步不离,怕他像陆越铭那样变成一只一生只飞一次的鸟儿,停飞行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夜幕降临,他们分享同一张床铺,贺迟森习惯将陆温寻抱在怀里,方便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脱臼的手臂,姿势亲密又暧昧,但陆温寻没说反他这么,贺迟森便心安理得地受陆温寻的骨骼和温。
一年,两年,十年,一辈,无论陆温寻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从双亲离世的影里走来,贺迟森都愿意陪着,直到陆温寻心底那块缺失的分被他填满。
只是他没想到,这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追悼会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低调地举行,没有任何一家媒被邀请,即便如此,陆温寻仍旧没脸,等人都走光了才现在空的会场为父母守灵。
贺迟森记得很清楚,那时陆温寻对着遗像沉默地站了许久,然后笑了,转过问他:“你说他们真的会回来吗?”
他忘了自己的回答,却记得陆温寻听见之后了若有所思的表。
“那就等着吧。”
陆温寻说完蹲坐到了地上,那块地方很多人驻足过,留的脚印错综复杂,他浑然不在意,环抱双膝抬起平静地仰望挂在的两张黑白照片。
贺迟森在他斜后方,学着他的样坐,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陆温寻。
专注又认真,陆温寻主持会议和解题时也会现类似的神,贺迟森莫名觉得很有引力。
如果他们真的回来的话,肯定不会原谅现在的他,贺迟森心想。
三天后,躯火化成骨灰收匣中葬,陪在陆温寻旁的也只有他。
那是他第一次站在陆温寻双亲墓前悼念,至今没有第二次。陆温寻的泪早就了,他却生一想哭的冲动。
最后忍住了。
当晚,贺迟森取了手臂固定带,再也没有什么能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睡觉时他的膛直接贴上了陆温寻的后背,而陆温寻嶙峋的脊梁则烙上了他的心脏。
这样的姿势没保持太久,陆温寻人意料地翻了个,跟他面对面。
离得太近了,连呼都纠缠在一起,彼此的温度和频率一步暴给对方。
最先对上的是视线,陆温寻目光静如止,贺迟森被看得心虚,慌地移开,不小心移到上,心得更快了。
呼声也跟着重起来。
他陡然拉开和陆温寻的距离,哑着嗓盖弥彰解释:“。”
陆温寻对他的退缩没有任何反应,中不见波澜,语气平静:“提前恭喜贺叔叔,我爸一死,今年金幕奖影帝应该是他的了。”
贺迟森一时如鲠在,分辨不这话是祝福还是讽刺。
陆温寻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主动凑近,垂脑袋抵上他颈窝。
“不靠资本,不靠人脉,不靠炒作,不靠任何不正当易,只凭实力,光明磊落一生清白,将来成为这样的演员吧,我们一起。”
陆温寻说话声垫着心的鼓,贺迟森希望被听到又害怕被听到,怀着矛盾的心回答:“好。”
话音刚落,陆温寻伸双手拥抱了他,轻声说:“谢谢。”
那一瞬间的狂喜值得用余生来回味。拥抱虽然短暂,在记忆里却停留了许久,久到贺迟森现在还时不时拿来怀念。
这是陆温寻第一次主动选择他。
从墓园回来陆温寻生了场病,连着烧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温度才降来。
这两天他几乎没怎么床,全靠贺迟森忙忙,确保他时吃药、准时吃饭。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陆温寻早早靠上床,对走卧室的贺迟森亮温度计。
“364。”
贺迟森把蔬菜粥和切好的果放到陆温寻面前的小桌上,接过温度计看了一,没信。
他合理怀疑陆温寻对温度计了手脚,营造一副烧退了的假象,好让他放心参加为期三天的剧本围读会。
这事儿陆温寻绝对得来。
贺迟森着温度计甩了几,银退回很大一段距离,他将温度计递了回去。
“再测一遍。”
陆温寻微笑着接过,拉开家居服领,边动作边说:“粥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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